十七、我們結婚吧

  夏鷗瘦了,從骨子裡透出的那股楚楚可憐是很讓人心痛的。

  她神態自若的對我招呼,“嗨﹗”

  我還沈浸在初見夏鷗的驚喜中,一時沒回應過來。

  “啊,你好﹗你是斌斌的朋友吧?我叫小滿﹗”小滿是個自來熟,她毫不含糊地上
前打招呼。一邊用手肘來碰我“喂﹗人家給你打招呼呢﹗老頭子﹗你傻愣著干啥吶?”

  我這才回應過來,倉促的回應,那時表情一定很野狼狽。后來小滿回到家說我那時
表現得像見在長官的農民。

  “哦哦,夏鷗。”然後又不會說話了,就直盯著她,也沒忘記要放開女友小滿的
手。

  那時實在太突然了,也沒多說出個什麼,她就說她有事先走了,甚至不留個電話也
沒回答我她現下過得好不好。

  我至今記得她臨走前向小滿瞟上的那眼,發願絕對嫉妒。

  我一直目送到她在路口轉彎。

  “哇﹗你這朋友好有氣質吶﹗介紹給我好不好?”小滿天真的嚷。

  “她只是個妓女。”我說。

  小滿先是一愣,然後死盯著我看了半天。最後表示了惋惜。我從她誇張得做作的神
情中看得出來,其實她是知道什麼的。小滿很天真,小滿卻也不笨。

  她似乎三分鐘就遺忘了這個插曲。拉著我在滿街亂竄。我心不在焉地跟她走著,也
忘記了要表現出點不耐煩加疲憊她才會停止。

  我滿腦子都是夏鷗的影子。

  我本以為夏鷗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剛才她出現下我眼目的那一刻我真快暈厥了。
我都出于本能地要去呵護寵愛她了,那好像是我的血液裡流著的職責。但是她什麼也沒
說就走掉了。

  大概早已經遺忘了我。她一個生活在眾多男人懷裡的女人,應該每天都是不同的精
彩。

  想到,就是隱隱的哀愁。

  我開始了莫名的急噪,我厭煩地忍耐著小滿像纖夫般拖著我到處竄,一個商場接一
個商場,小滿開心的說︰“我懷疑我們進了個迷宮,覺得我們走的地方根本沒變我們一
直又會回到原地。”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又會回到原地”

  就在我的耐性已經用到極限時,前面一陣尖叫。

  “呀﹗殺人啦來人啊﹗殺人啦~﹗”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怎么回事,就看見走在我前面的路人向右一躲然後就有一人直沖
沖地向我撞來,在我們面對面的碰撞的前一刻我下意識的把小滿推來。

  然後那男人就直徑朝我臉撞來。我被碰得退后好幾步才站穩,那男的也摔到在地
上。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怎么那么不小心時,他已經爬起來又跑了。

  然後就聽見前面有女人在哭,野狼嚎般驚人的分貝。

  小滿是個見不得熱鬧的人,她馬上罔顧我的反對第一個沖上面去了。圍觀的路人立
即把那地上的受傷者和旁邊大哭的人圍個水瀉不通。

  我是滿肚子的火沒地方發洩,心想今天怎么那么倒霉呢。就覺得鼻子一陣痒,感覺
有東西流出了。

  我從小鼻子就小氣,動不動就會流鼻血。可是衛生紙還在小滿包裡呢,她現下人都
不知道被淹沒到哪一層了。我野狼狽地用手捂著鼻子,就往商場的洗手間走去。

  “需要紙巾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猛地回頭,就看見了夏鷗那平靜的眼睛。沒等我回
應要說什麼,她就快速用手上的紙來擦拭我臉上的血,然後再遞了一包心相印。然後沒
說再見的就走掉了。

  我覺得那時幻覺。但是她留下的味道是那么熟悉,而我手上也的確多了包紙巾。

  半小時后接到小滿電話問我在那裡,我說在商場樓下等她。她又如跳蚤般蹦過來,
一看我留在臉上的血印,一個勁的自責。

  “回家吧。”說完這句就用盡了我全部力氣了。

  “哦好吧。唉,叫你去看你還不去呢。你不知道哇,那個男人好慘哇~她老婆好可
憐哇﹗”小滿邊走嘴就沒停過。我緊皺著眉忍住沒痛斥她。

  那個男人慘得過我?

  那天是星期一。到第二個星期一的中午接到了夏鷗的電話,她絲毫沒多餘的話開場
就問我︰“何念斌你會帶我走嗎?”

  我沒聽錯的話好像還帶著些壓抑不住的興奮。

  “你說什麼?你在那裡?”

  “我在一個朋友家裡。”她說,接下來又吐了句上下不著邊的 “你帶我走好嗎?
我們結婚﹗”

  我真的生氣了,我想你大小姐一個不開心就搞那么多男人出來,而且當初是誰不要
孩子是誰要離開我的,現下想通了要我娶你我就娶?我還有沒我自己的生活,而且我要
拿什麼去相信她?

  “那男人不要你了嗎?”我冷冷的問。

  電話那頭沈默了幾分鐘,聽見她小聲地說︰“你會娶我嗎?”我可以想像到她此刻
咬著唇的樣子,她一定又把下嘴唇咬到發白。

  “夏鷗,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事那么任性而不考慮后果呢?當初也是你要離
開我的。”我緩了口氣,沉重的說。而且我也認為這樣的話題,在兩年后的一次邂逅
下,竟透過電話就可以解決清楚的。

  “我只問,你會娶我嗎?會帶我離開這裡嗎?”她說得有些焦急了。

  “你總要給我個理由吧?你如何說服我呢?”

  “我願意嫁給你。”她說。讓我覺得她在說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我突然認為夏鷗太任性太不負責了。我像一條被她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狗,公狗。

  但是我那如此不爭氣的心就是要這樣任憑她擺佈。是的,我一直活在兩年前有她的
世界裡。我不得不承認。

  我就要心軟了,我就要問她在那裡了,我想見到她,有和她在一起的機會我就不想
放棄。

  突然我看見我辦公桌上的飯盒,裡面是我和我那可愛的小女朋友一起的飯,我想起
昨晚燒菜時她的手被油濺到,她裝可憐的讓去我心疼,撒嬌讓我去哄,淘氣的讓我親
她。那時有個女朋友在身邊真是很福祉的,而且小滿從沒做過一件對不起我的事。

  小滿和我一起時,是個處女。

  “我……我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十分艱難,但我還是說了。

  “那么,如果我有九萬六千五百塊錢呢?”她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說,“你還會不
會娶我?”

  我想夏鷗根本就沒搞清楚事情的性質。

  “不會。你給我100萬都不會。”

  “哦……”她被傷害了,可是我又何嘗不是呢?”能……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很想說,因為你狠心殺掉我們的孩子。但是那句讓我內疚終生的話就脫口而出︰
“抱歉你只是個妓女。”

  “對不起。”

  兩秒鐘后,電話掛斷了。

  我知道我和她再也不可能了。把飯盒裡抄胡的菜全倒進馬桶裡,然後反鎖了廁所,
蹲在廁所裡痛哭了一場。

  晚上疲憊地回到家,我的跳蚤女朋友立即粘上來樓住我的脖子說,“老頭子﹗我們
結婚吧﹗”
十八、不再漂泊

  我一聽頭都大了,怎么在有天之內有兩個女人對我說同一句話呢?

  我用疲憊不堪的聲音說︰“為什麼想到要結婚?”

  因為她以前一直從沒提過要結婚,她說她還小還沒玩夠,婚姻會滅殺她。但是為什
麼她轉變那么快?難道她……見過夏鷗?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背上就一陣寒。

  “呵呵,人家剛才看見電視裡的新娘穿婚紗好漂漂哦﹗我也要嘛~﹗”

  “哎呀 ,今天我累極了,你別鬧了好不好。”無奈地推開她,把身子往沙發上摔
去,重重地陷在裡面,閉上眼睛,盡量不去想這些。

  “怎么?你一聽和我結婚就很累嗎?”她生氣了,湊上來扳著我的臉問。

  “不是啊,我今天工作累。”

  “哦哦,老公我來給你捶捶肩。”然後她的小手就立即忙碌起來。而且不亦樂乎。

  我把手覆在她吊沙發邊的小腿上,那裡柔軟而彈性。

  “給老公捶捶肩啊,老公老公辛苦了,老婆唱首讚美歌。老公你是天,老公你最
大,我是老公的,老公最最好﹗老公你猜每句的最後一個字連起來是什麼?”她一邊捶
小嘴就一直唧唧喳喳說個沒完,“哈哈,猜不到吧?笨蛋,連起來就是‘天大的好’﹗
老公你天大的好呀﹗”

  小滿邊說邊一蹦而起。說我天大的好我看了看她,我想什麼都不懂的人真福祉。

  “小滿你真福祉。”我由衷的說。

  “是啊﹗老公你那么出色﹗我能不福祉嗎?我們同學一聽你是個大官啊都羨慕死了
﹗”小滿自豪的說,她從不隱晦對我在公司的地位的崇拜。

  然後她就去煮菜。小滿現下在開始學著煮菜了,因為剛學,興趣還很高昂,就是菜
不好吃也不可以表現出來,不然她要生氣的。她說她是最具潛力的廚師。什麼都不懂當
然有潛力了。

  晚上大板和嫂子來家吃飯,直皺著眉頭說難吃。但是一聽是小滿做的,立即嚴肅的
說頂級﹗

  事后大板告訴我小滿在家從不煮菜的。我說我知道,他又拍拍我的肩說小滿真的不
錯,很適合我。

  “你小子也該收收心了。別傷害了小滿知道嗎?那么好一女孩。”大板那么正經的
跟我說,也是時候收回我漂泊無岸的傷痕累累的心了。

  之后夏鷗再沒來找過我。

  再后來很少想起夏鷗了,只在半年后的一次同學聚會上,一個高三的女同學竟抱著
她2歲大的兒子來參加同學會,她說老公加班,孩子一人在家不放心就帶來了。

  小家伙很淘氣,說話模式和我家小滿一個樣。呵呵。

  我感慨我的大多數同學都有孩子了,看來自己真的老了。大家聽說我還沒結婚都紛
紛笑我眼光高。說再不生個兒子以後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然後大家都笑。

  我勉強跟著笑了兩聲。小男孩一顛一顛地向我撲過來叫我叔叔。

  “叔叔”“哎,乖。”我用超乎想像的寵愛去喚他。

  我想到了我那還沒見到太陽的兒子。如果能生下來,肯定也差不多大了。而且會嬌
氣地叫我爸爸。

  “叫什麼名字啊?”

  “虫虫……毛毛……”小東西還不怎么會說話的。也不知道他在說些啥。

  然後聽到孩子他媽在對另一同學說︰“唉,現下我要帶孩子,又不能上班。生活緊
著呢。他爸每個月就那么四千塊收入,四四十六二四得八,兩年也才不過九萬六……”

  我突然就好像靈光一閃︰一個月四千,九萬六千……

  “如果我有九萬六千五百塊錢呢你還會不會娶我?”

  那個妓女曾幾何時對我說的話。

  九萬六千,加上第一次她16歲那年,給他的五百……

  我突然感覺揪心的痛。她是在說明她一直不是個妓女。

  但是也僅僅的心裡感觸一下了,畢竟人生是會經歷很多讓你安靜時可以懷念的事
的。

  兩年后在和小滿的婚禮上,大板只對我說了一句話︰“別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
的。”他是在大家都對我開玩笑時以一句玩笑話說的,大家都沒在意。小滿的媽,我那
個丈母娘笑得好甜。但是我對她始終不能像對夏鷗的母親一樣親熱。小滿把她的不滿意
表現得相當明顯,因為她的肚子沒法讓她穿她中意已久的用她的話說就是“漂漂婚
紗”。

  只半年小滿就給我生了個女兒。當然她是在懷孕幾個月后才和我結婚的。她懷孕了
自己都還不知道呢。我說小滿你月事多久沒來了,她一臉傻相的說“我怎么會知道?”
然後我們去醫院一檢查,孩子都兩個月大了。

  匆忙結婚。因為沒滿足她的婚紗秀她在我耳邊叨念了幾個月,沒辦法小女兒滿100
天時我們照全家福時又給小滿和我補了一張結婚照。

  照片裡小滿笑的很燦爛。

  那時我是很福祉的,小滿的可愛,小女兒的嬌憨。我以為我再也不會為除了家庭以
外的塵事所動。

  那個美麗的妓女夏鷗。“抱歉你只是個妓女。”我曾經那么對她說過。

  我在知道了她為什麼想給我九萬多塊錢后,確實后悔心疼。但是女兒的誕生讓我生
活多了一分新的快樂,我感覺自己已經是個讓人依靠的丈夫和偉大的父親,我每天最快
樂的事,就是看見我的小滿和小小滿在沙發上蹦跳歡笑。

  “小滿我要讓你每天都那么快樂。”結婚那天我在心裡發願。

  我想我做到了。

十九、兩碗回憶

  小女兒8個月大了, 牙牙學語。

  “露露(我女兒的小名)叫爸爸。”“爸爸。”

  我喜歡聽她含糊不清毫無動機的叫喚。心裡就窩心得純粹。

  “爸爸爸爸……”她叫個不停“媽媽……婆婆,多多……”

  多多,換她的意思就是哥哥。

  偶爾會情不自禁抱著她,小聲說“露露其實有哥哥的,一個小哥哥。小哥哥都5歲
了。”以前我就喜歡和夏鷗一起幻想,我們的孩子一定是個男孩。所以到現下我還認定
她肚子裡的是個男孩子。

  “小多多小多多。”女兒就嚷。

  傷感一大片,滿滿是懷念。

  那時我已經是個35歲的男人了,早就過了那些迷戀風花雪月崇拜愛情的年歲,一心
想到靜靜的生活了。

  兩千零四年的一天傍晚,我牽著已經4歲大的露露從公園裡看河馬。

  4歲的小女兒可愛,朋友都說露露長得像我。小滿就不依了,她會馬上把臉湊到女
兒的臉旁邊,嚷著,“讓你們看看到底像誰﹗我生的當然像我啦﹗”

  她媽最近迷上了打麻將,只要是別太晚回家我一般都不過問的。她應該有她的活動
空間。我知道她是有分寸的,最多在輸了百來塊時來哭喪著向你撒撒嬌要你補給她。

  小滿一直都是個孩子,說不定以後還要跟露露撒嬌呢。

  想到這裡我就不自覺的帶了笑。

  今天女兒出門前穿著條粉紅色的小裙子,她給梳了很多小辮子。在公園裡一跑,整
一個粉嘟嘟的小公主。

  走到公園一偏僻的地方時,“爸爸露露要喝汽水﹗”女兒叫到。

  “好的,露露看見那裡有汽水賣了,就告訴爸爸,爸爸給露露買。”

  “爸爸那邊有賣﹗爸爸在那邊﹗”小女兒用盡全身力氣把我拽到一個路邊的小攤
旁。

  “露露這裡哪是賣汽水的呀?”我皺著眉頭說,注意一看,小攤桌子上擺著個小黑
板,用粉筆字寫著“涼蝦每碗一元”

  我呆住了,我沒想到在這么多年后還會看見這種不為人知的小玩意。我心裡的湖立
即決了堤,回憶帶著酸楚一涌而至。

  那女孩在陽光下奔跑的影子竟那么清晰。我想我下意識地已經把她深種在心底。

  心底有個女孩叫永遠,她站在初夏的陽光中,全身都毫不經意的散發著清甜。

  “爸爸這是什麼呀?”

  “頭家在嗎?買兩碗涼蝦。”我叫。

  “哎﹗來了﹗”一位老婦女急忙跑過來,她本來坐在另一邊和一大嬸吹牛。我一叫
她就來了,雙手不停地在圍裙上搓著。“兩碗嗎?好的﹗”

  然後利落的盛了兩碗。

  女兒歡天喜地的吃,吃得滿臉都是芝麻,說爸爸真好吃呀爸爸真甜呀爸爸真涼呀﹗

  呵呵,我女兒說話不怎么會斷句。

  我慈愛的看著女兒吃完,而自己實在不想吃,我害怕我吃掉的是思念。

  女兒吃完了后,心滿意足的跟我走了,在路上還在問︰“爸爸剛才那個叫什麼呀真
好吃。”

  “叫回憶。”心裡苦澀得很。

  于是晚上女兒回去告訴她媽,她今天吃了兩碗回憶。樂得妻子笑個不停。

  什麼都不懂的人真福祉,我想。
二十、何嘆息

  有天下班回家晚了點。剛下車就發現有人影在后面跟著。

  我懷疑是搶劫的,正想趕快進小區裡。

  “何念斌﹗等等﹗”

  我轉過身,驚訝的看著這個能一口喊出我名字的婦女,牽著一個10歲左右的小男
孩,男孩比較害羞,躲到他身后只露半個臉出來。

  “你是?”我實在想不出他是誰,我敢說我從未見過她。

  “我叫什麼不重要。你快去看看夏鷗吧。唉﹗那孩子……”

  我想那時當我聽見夏鷗的名字時,我眼睛都瞪圓了。我上下打量著這老婦女,衣著
相貌都普通,年齡大概在50上下……我像偵察一般的盯了她十多秒,然後問︰“你怎么
知道我住這裡的?”

  “是夏鷗給我的位址?你一定得去看看她呀。”

  我更納悶了我說夏鷗怎么了。

  “哎,能找個地方慢慢說嗎?”她直接問。

  我知道有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她要告訴我了,雖然戒備她,卻忍不住心中憋了多年的
好奇。把她帶回了家。

  “你一個人住嗎?”婦女打量著我家,拘謹的走進來,她身后的小男孩更是不停的
用黑亮的眼睛盯著我。

  “不是,我妻子帶女兒回外婆家玩去了。”我邊說邊給她到了杯茶。然後拿了瓶可
樂給那男孩。

  “哦。原來何先生已經是成了家的人了啊。唉。”她最後那聲嘆氣有很大惋惜的意
味。

  “您請喝茶。”遞給她一杯,然後在她對面坐下。

  “哦謝謝﹗”她本來還在環視我家,見我端茶了忙禮貌的客套起來。

  “你有什麼事,說吧。夏鷗到底在那裡,她怎么了?”我心裡一陣亂翻騰,我望了
她身邊坐得中規中矩的男孩一眼“還有,這孩子是誰?”

  “何先生你別心急。我今天來,就是要你去找夏鷗的,我當然會把所有事都告訴
你。”

  我全身的細胞都集中在一起,我從沒這么緊張又認真的聽誰說過說,我埋怨她說得
太慢,她不會知道這種本就放棄的事被重掀起我會有多心急。

  “希希你去看裡面電視。”她對那小男孩說。

  孩子乖乖地進屋去了。經過我身旁時他那抹淡定的眼神竟如此熟悉到讓我一個寒
顫。

  “先生你說吧。”

  “夏鷗是個好女孩啊﹗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她的開場白就差點讓我落淚了。我多年來最害怕的就是誤會了夏鷗。

  “我第一次見到夏鷗,她才16歲。可以說,我是看著她長大的。那么好的年齡,卻
帶著副大人都做不來的表情。我從沒看見過她笑,她說話很少。但我丈夫那時也只是幫
人開車的,說實話那時心裡真為她惋惜,卻也實在幫不了什麼忙。你想啊,一個女孩,
被折磨得全身都是傷……每次她都在我家來借藥酒。她還安慰我呢,她說李媽你別擔心
我的傷,用燒酒揉一揉很快就會好的。你瞧瞧,她有時說話真是連大人都要慚愧的。但
是我們又能為她做什麼呢?我丈夫也是拿工資吃飯要養家的。哦對了,我丈夫就是幫包
夏鷗母親的男人開車的。那男人真不是個東西﹗一風風光光的大頭家誰會想到他背地裡
是個那樣的禽獸?”她緩緩道來,切牙切齒。

  喝了口茶,她又繼續說︰“他包養夏鷗的母親其實只是個幌子,他只是很喜歡夏
鷗。就用她母親做誘餌騙夏鷗上鉤。夏鷗呢,你別看她一副冷漠的樣子,偏偏又孝順。
于是,幾乎每次那男人回這邊公司,都要把夏鷗叫出來。她才是個孩子啊,你叫她如何
去開心去笑?我丈夫看她可憐,有次就帶回家。那么靈巧的女孩子我一看就喜歡,加上
我家沒女兒,那么多年來,我都已經把她當親生女兒般了。就常叫她來家裡坐坐,她也
給我說說她憋在心裡不能告訴別人的事兒。哎,我也算是個她在這城市裡唯一的親人
吧。”

  我知道了原來她就是哪個司機的老婆。

  我點了根煙,心情沉重。我說請您接著講吧,這些夏鷗告訴過我。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接著說︰“后來她母親去世了,她懷孕了。你見過夏鷗哭嗎?
我只見過一次,就是在她懷孕的一個月左右。”

  “為什麼?”

  “本來頭家這個人也分不清是什麼思想。但男人對女人……你知道的,有時也說不
清楚。反正平時安全套都是準備齊全了的,而且從來都用了。但是有次頭家幾乎隔了三
個月才回來,也就沒帶。夏鷗連自己都不知道﹗當那頭家在一次無意中提到時,夏鷗已
經懷孕一個多月了。所以說,那時她是很著急的,她自己也分不清孩子是誰的了。要知
道你很喜歡那孩子,她絕不會殺掉你的孩子。但又怕不是你的,所以就離開了你。那段
時間知道分娩都是我在照顧她。都心疼她的身世。”

  我驚呆了,這個傻女人吶﹗

  “直到孩子平安出世,是個男孩。她又急急地找你,但是后來還是帶著孩子離開
了。小何啊,夏鷗待你不薄啊﹗孩子都給你帶這么大了。”

  “她怎么知道孩子是我的?”我立即提出疑問,其實我早在看見孩子第一次那剎那
就覺得有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看見父親啊母親啊之類的親切感。

  “夏鷗說好像是你受傷了給你擦拭了鼻血得到的血液樣本。”

  我想起了,那次被路人撞到了流的鼻血。

  “當天她就帶著兒子去醫院做DNA驗証,結果真是你的孩子。得到結果那一刻,她
抱著兒子笑了半天。可是后來不知道為什麼,又沒把孩子交給你。就走掉了。沒人知道
她去了那裡,連我都不知道。”

  我聽得心都要停止了,手端著茶杯,一端就是兩小時。

  她又喝了口潤喉,接著說“這一走,就是整整八年多啊。直到今年6月的時候,她
才托人找到我,把兒子帶過來,她人卻沒來。我求那個帶希希過來的人告訴我夏鷗的情
況,她開始死活不說,到今天早上我又去求她,她才告訴我,夏鷗本來在深圳的一個五
星級酒店當領班的,日子雖然苦可帶著可愛的兒子也還有個念頭。兩星期前一個住酒店
的男人乘著酒性就去抱夏鷗,那孩子當然不從,一個失手吧大概,就把那男人給殺了。
經過我也不是很清楚,本來這也算正當防衛,可是夏鷗把人家殺了,在浴室裡把那男人
的尸首用刀劃成幾大塊﹗我想,那是她心裡埋了二十多年的憤怒了。偏偏那男人是一大
官的親戚,所以,這刑就算最輕也怕是個無期啊。”

  當時忘了什麼感覺,反正就是血液凝固了。

  “所以她就叫她那邊最好的姐妹,把孩子給我送了過來。你看,這一大一小,真是
造孽啊﹗我就是來,讓你快去看看她的,哪怕見個最後一面也是好的啊,至少在她……
總算有個親人……”說到這時,這飽經風霜的老女人竟然聲音哽咽了起來。“我苦命的
夏鷗哇﹗”

  我忘記了要哭,我那時腦子是很不清楚的。

  “大嬸,您告訴我,那大頭家是誰﹗”我紅著眼睛問。

  “那個罪魁禍首就是那挨千刀的萬人憎恨的劉光棟。”當她吐出這三個字時帶著明
顯的恨意,我也呆了。

  劉光棟……**外企的前任總裁。九年前因貪污公款被抓獲,判了二十年。

  而我那時也只是他門下一個地區的經理。算起來也是給他打工的而已。我猛想到我
那時在短短四年間,從一個小小的課長爬到西南地區的經理……我曾經還那么得意自己
的天才。沒想到竟是因為一個女人?﹗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緩緩的進屋去,一把抱住孩子,我的親兒哪﹗竟然長到10歲了才見到父親﹗我都
對你母親做了些什麼啊孩子﹗孩子怔住了,防備的挺直腰板。

  “你叫什麼名字?”我心疼的問。

  “何嘆希。”

  ……

  “小斌,你說以後咱們孩子叫什麼好呢?”

  “恩,是個男孩的話就叫……何……何嘆息﹗”

  “呵呵,什麼名字呀怪怪的。”

  “哎夏鷗你不懂了,這名字才好呢﹗何嘆息,為什麼老是嘆息呢,孩子以後一定會
一生一世都沒煩惱﹗”

  我把頭深深的埋入他懷裡──何嘆希,你有煩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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